故事，温柔的药剂

长夜漫漫，病床上的妈妈辗转难眠。

我说：“妈，睡不着吗？睡不着的话，我给你讲故事吧——”

有一对平凡的夫妻，妻子向来能干，眼里总有活儿。丈夫不善表达，也习惯了妻子的忙忙碌碌，很少有體恤的甜言蜜语。有时两人也会争个几句，丈夫脾气上来，常常不晓得忍让。突然有一天，妻子得重病做了手术，术后换药，丈夫第一次看到了妻子身上狰狞的刀口，他手里反复摩挲着一支验电笔，显得不知所措。丈夫是个电工，验电笔不离手，他总爱用验电笔自带的螺丝刀那头摩擦手里的老茧，那是他的习惯动作。丈夫看着妻子换药时疼得紧皱的眉头，不知怎么安慰，半天憋出一句：“痛吗？”“能不痛吗？”医生瞥了一眼验电笔，“就像你用锋利的螺丝刀扎肉，扎一下都痛，何况她的刀口还这么长、这么深呢？”那一次，丈夫沉默了很久。后来，妻子出院，夫妻俩又回归平静的生活，当然，有时两人还少不了会争个几句，只是从那以后，两人拌嘴，丈夫再也没赢过。丈夫每次“投降”时，手里总攥着验电笔，锋利的那一头深深戳着指腹的肉……我的故事还没讲完，妈妈已经入睡了。

第二天，妈妈经历了手术，夜里，她打着镇痛泵，迷迷糊糊醒来时突然问我：“昨天你给我讲的故事，说的是你爸吧？你想他了吧？”

后来我才知道，那一晚妈妈不是被我讲的那个故事“哄”睡的，她是想起了另一个故事——有架飞机在飞行途中发生故障，乘客们都万分惊恐，只有一位老太太显得格外镇定。最终飞机化险为夷，有人好奇地问老太太是怎么做到如此从容的，老太太笑着说：“我有两个女儿，大女儿几年前去世了。今天我乘飞机去看二女儿，飞机出故障后我就想，如果飞机平安到达，我就可以看到二女儿；万一飞机失事，那我就改道去天国看我的大女儿。对母亲来说，不管什么结果，都好。”

妈妈说：“我昨晚想着如果手术顺利，我就继续陪着我女儿；万一手术让医生为难，我就去天上看看你爸过得怎样了，这么想着，竟然就不那么怕了……”

我听着哽咽，却十分庆幸曾经给妈妈讲过那个故事。故事，有时正如一帖温柔的药剂，能治愈人心，能驱散恐惧。